“宴会结束了,我可以不用回答你。”宋岑如说。
“我问的不是继承人,”霍北说,“是宋岑如。”
两个人都知道,这场跨越了六年的重逢可能有很多东西不一样了,宋岑如从小少爷长成企业接班人,霍北从小混混变成霍老板,年少的情谊是否随时间消散了、不纯粹了,在彼此眼中看来都是未知的。
从见面到现在,宋岑如推拒的态度非常明显,霍北哪怕是个对感情一窍不通的傻逼也能感觉到对方在躲他。
他俩切切实实地相处过一年,在人生中只不过是小小的一段,但就这一段已经足够让霍北记得这么深,这么久。
其实你要说发生过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么,也没有,可有时候能遇见一个什么都不说就能看透你、相信你的人,难得,实在太难得了。
霍北往前进了一步,“还拿我当朋友吗。”
还能当吗,怎么当呢。
在宋岑如眼里这是道还没被解开的题。
回京城是他自己做的决定,用大学四年时间接手瑞云,开拓北方市场,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。
宋岑如足够懂事,也比许多同龄人更清醒,想得多,不惜用最坏的结果考虑一切。无论家庭观念、时空间隔、还是阶级差距,都是一条深如天堑的鸿沟。
最重要的是霍北没有这个心思。
所以,他原本只是想在人生这条路上找回原来的“朋友”,给自己在感情上保留一点转圜的余地。
但他此刻很双标的,不太想成为一下个顾漾。
“我还在生气。”宋岑如找了个由头,把问题轻轻揭过去。
霍北松了一口气。
生气好,生气比生疏好。
“只要别不理我,想怎么样都行。我给你赔罪。”他轻声说,“在那之前,第二件需要你答应的事,住哪儿?我送你回去。”
宋岑如好一会儿没说话,然后下定什么决心似的,脚尖朝霍北的方向转了一点,“缦园。”
缦园,京城鼎鼎有名的豪宅。
霍北有钱之后买的那套公寓跟这个一比等于没眼看的那种。但他挺庆幸自己往上爬了,否则连再见到对方的机会都没有。
周六的夜晚繁华又喧闹,不过路况还算通畅,一辆黑色迈巴赫疾驰在大道上,旁边跟着一辆嚣张跋扈的川崎摩托。
夏末初秋,太阳落山后温度就降了下来,宋岑如靠着椅背,调下车窗。
余光里,城市灯火在黑色头盔上映出斑斓的光流,霍北始终和他保持着平行的速度。
司机扫一眼后视镜,“宋先生,不冷吗?”
宋岑如松开襟前两粒扣子,“透个气。”
劲风猎猎,扬起发丝和衣衫,像很多年前那个出逃的夜晚。
霍北真骑上摩托车了,陈旧的记忆碎片一直在被主人擦拭,无论什么时候回想起来还和崭新的一样。
他一直没找准出逃那晚不断漫延进身体的情绪叫什么,直到分离后遗症不断地刺痛神经才叫人想明白。
是心动。
宋岑如很早就心动过,只是发现得太晚。
红灯亮起,车辆减速停稳,霍北第N次在头盔的遮掩下看向隔壁车后座的人。
脱离公众场合的宋岑如还是那个喜欢烟火气的小少爷,但和从前比起来情绪似乎藏得更深更远。
从青春期到成年这个阶段最容易因为身份的转变激发对成长的渴望,像李东东和大福他们变化其实也不小,但宋岑如一直是个不需要任何外力督促的人。
在霍北看来,他身上的变化像是被什么东西消磨出的疲倦。
到缦园的时候刚过十点,对于未成年来说有些晚了,但对成年人来说属于还能找点事儿干的时间。
霍北停车熄火,非常不讲道理的,把拍卖会上的讨价还价变成得寸进尺:来都来了,不请我上楼坐坐?
宋岑如看着他,眼神欲骂还休。
霍北赌的就是他拗不过自己的死皮赖脸。
“没拖鞋,酒店的行吗。”宋岑如从鞋柜里拿出一沓包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