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夫子缓缓道:“过了今年,我就也到耄耋之年啦,实在是老迈了,教不动书了。所以明年开春暖和些,我就会离开京城,动身南下回乡了。”
这消息实在是太过突然,家塾中的学子皆是受过林夫子好些年的教导了,听闻林夫子要走,一时间都不知作何反应,教室变得静悄悄的。
“夫子,真的…要走了吗?”一道有些颤抖的声音打破了这沉默——是宋知远。宋知意虽坐在最后,看不到宋知远的脸,但他知道,宋知远这会儿肯定是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,毕竟在原书中,宋知远从开蒙起就是由林夫子带着。那时林夫子刚刚致仕,宋恒还只是个四品官员,本是请不动林夫子这样的老师的。可林夫子却一眼相中了宋知远,为了宋知远留在了京城,之后还成了宋府的家塾老师,又收了许多学生。
宋知远是林夫子从小带到大的学生,师生之间感情深厚。论家塾之中谁最舍不得林夫子,那肯定是宋知远了。
林夫子摸摸胡须,安慰道:“有聚必有散,你们今后的人生中还会经历很多这样的时刻,所以不必为此感到悲伤。况且我要到明年春天才走,这之前我都还会在这一直教导你们的,所以你们谁哪里有疑惑,都抓紧这段时间来问我。”
林夫子这么一说,家塾中的氛围更伤感了,宋知意也有些伤怀,他来到这个时代学习科举,也是一节节听林夫子的课来学习的。若不是林夫子水平高超,他也不可能在顺利在科举路上一路过关斩将。
宋知意抬头看了一眼江守徽的背影,他看起来不如往常那么挺拔,头也垂着,想来也是因为对林夫子感到不舍吧。
“好了,”林夫子又轻咳了两声,将学子们忧伤的神思拉回来,道:“开始上课了,把昨晚布置的课业都交上来,我要检查。”
林夫子这么一说,众人又很快进入了紧张的学习状态,毕竟这个学塾中有不少人都在为后年的秋闱做准备,就算不能一举中第,但能试试手,积累经验,为将来做准备也是不错的。然而,这种状态持续到下课就结束了,林夫子离开家塾后,学子们又回到了刚刚有些惆怅的状态中,连拾掇书本的速度都变慢了些。
宋知意最先收拾完,他带着高忻乐找到江守徽,道:“守徽表弟,今天午饭要不要叫上二哥一起,我看他今天挺失落的。”
江守徽看了一眼收拾一件东西便叹口气的宋知远,道:“也好。”
三人走到宋知远旁邀请他共进午餐,宋知远很快答应下来。出学塾时,高忻乐问道:“三哥,夫子走了之后就没有家塾了,到时候你去哪里上课呢?”
宋知意想了想,道:“夫子是明年春天离开,我大概会去考府学吧,差不多夫子走后就能去上课了。”
高忻乐又问了一遍江守徽同样的问题,江守徽表示自己也会去考府学。宋知意和江守徽二人在院试上都考得不错,进府学对他们来说不算难事。
然而高忻乐听了显然有些失落,他连县试还不曾考过,更别说进府学了。这时,他注意到了还有一个宋知远,刚想开口问,就被一个匆匆赶过来的小厮抢先道:“二爷,有凉州的信,给您的。”
宋知意见宋知远脸上好像出现了一瞬松了口气的神情,宋知远上回院试考得并不好,可能他对进府学也没什么自信。察觉到高忻乐还张着嘴想继续问,宋知意为堵住他的嘴,先道:“二哥,给你的信,不会是许时楷给你寄过来的吧。”
宋知远也正好奇,大哥的信下人向来是直接交给太太的,这信又会是谁寄来的呢?他将信封翻到正面查看,发现其上写着几个狗刨的字,几人认真辨认了一番,发现还真是许时楷送来的。
宋知意打趣道:“没想到许公子去凉州还想着二哥,看来你们两上回打了一架后关系还变好了。”
“我跟这家伙关系才不好,”宋知远大声反驳完又嘟囔道:“一声不吭就走了。”
宋知意笑笑,道:“二哥快拆开看看许公子写了什么给你吧。”
宋知远拆开了信封,取出了里面一张薄薄的信纸,上面写着些歪七扭八的字。他对着光,脑袋凑近信纸仔细阅读,半晌才抬起头来,将信纸收了回去,神色有些复杂。
宋知意见他这幅样子,好奇道:“二哥,许公子可是在说他在凉州的近况?”
宋知远摇摇头,道:“不止这些,他还跟我详细说了他是怎么出走的。他说他每日来上学时都会带一点出行的行李来宋府,藏到花园里的假山中。他走的那天去拿行李时还不甚把我们家的假山给踩碎了一些。说以后从凉州带几块石头回来赔给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