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泽池提着塑料袋快步走回烧烤摊,夜风带着凉意,吹散了他身上因酒精升起的一点热度。还没走近,就看到李修云正襟危坐,表情严肃,像是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,只是那红肿的嘴唇和不断往嘴里扇风的手出卖了他。
“救兵来咯!”
林泽池把装着牛奶的袋子放在桌上,发出“啪”的一声轻响。
李修云的眼睛瞬间亮了,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,撕开包装,拧开瓶盖,仰头就往嘴里猛灌。冰凉的牛奶滑过他备受煎熬的喉咙和舌头,他发出一声满足又痛苦的呻吟。
“啊……活……活过来了……”
半瓶牛奶下肚,李修云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瘫倒在塑料椅背上,一副元气大伤的样子。
“哥,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。”
“得了吧,一瓶奶就把你收买了。别给我超级加辈啊。”
林泽池坐回自己的位置,拿起一串还温热的烤茄子,慢悠悠地吃了起来。他看着李修云那副劫后余生的样子,心情莫名地好了很多。能看到别人因为自己小小的举动而获得解脱,本身就是一件挺有成就感的事。
烤串已经吃的差不多,酒也全部下肚。两人没有再去管那些糟心的事,转而聊起了游戏、电影,还有公司里那些无伤大雅的八卦。酒精催化下,话匣子彻底打开,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。烧烤摊的老板开始收拾邻桌的碗筷,两人这才发现,已经不早了。
“走吧,再喝下去明天真起不来了。”
林泽池主动结束了这场抱团取暖的宵夜。
两人结了账,晃晃悠悠地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。李修云住在公司附近的小出租房户型跟自己差不多,离得不远。林泽池则要多走一段路。
“池哥,那我先回去了,你路上小心。”
在分岔路口,李修云朝他挥了挥手。
“嗯,你也早点休息。”
告别了同事,林泽池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。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又在他走过后,将影子缩短。他重新戴上耳机,随机播放的歌单恰好切到一首舒缓的纯音乐。
他路过汇丰便利店,里面的灯光依旧明亮,那个热心店员依旧站住在柜台前,不知道在因为什么傻乐着。还有一个他不认识的年轻店员,在低头玩着手机。他没有停留,径直走了过去。
张博文的刁难,李修云被辣到的窘态,烧烤的香气,啤酒的苦涩,还有男店员那张带笑的脸。这些琐碎的片段拼接在一起,构成了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加班日。
但林泽池却由衷觉得,这样的日子也是足够有趣的。
他抬起头,看着泰宁县的夜空。这里没有老家省会那样璀璨的霓虹,也看不到几颗星星,但就是这样朴素的夜色,却刚刚好。
周明望收拾完最后一批货,伸了个懒腰。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,离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。他拿出手机,点开朋友圈,编辑了一条新的动态。
“便利店日志:今天一位帅哥给同事买奶解辣,说同事能一把火烧了公司就好了。#我不是在教唆犯罪#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记录员#”
他想了想,又把“帅哥”改成了“一位顾客”,然后满意地看了看,点击了发送。
平凡的日子总是一成不变,但或许总能从里面找到些小小的幸福感。
林泽池一直在这样做,而对于周明望来说,似乎更简单一些。比如,只是发一条简单的朋友圈,然后等着大伙评论点赞。
周明望一家三口就住在附近的居民楼里,土生土长的本地人。下了夜班的他回到家里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。第二天没有白班。赖床到中午,直到妈妈去菜市场收摊回来喊自己吃饭了才起床。
厚重的窗帘也挡不住正午的阳光,光线从布料的缝隙里挤进来,在昏暗的房间里投下几道笔直的光柱,空气中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翻飞起舞,也照亮了赖床奇男子有点没收拾的房间布局。周明望把头整个埋进柔软的枕头里,试图隔绝外界的一切干扰,继续与周公的约会。
卧室的门被“吱呀”一声推开,一个属于中年女性,带着点不耐烦但又中气十足的声音响了起来。
“周明望!都几点了还睡!太阳都晒屁股了!赶紧起来吃饭!”
是王秀芳,周明望的母亲。她走到床边,毫不留情地一把掀开了儿子身上的薄被。
“哎呀妈!干嘛啊!”
周明望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和凉意刺激得缩成一团,发出了不满的抗议。
“干嘛?吃饭!我跟你爸都吃完了,就等你一个。你看看你,天天晚上颠倒黑白的,这工作迟早把身体搞垮!”
王秀芳一边数落,一边把被子叠好放在床尾。她穿着一件普通的碎花围裙,头发用一个鲨鱼夹随意地挽在脑后,几缕碎发垂在额前,是被厨房的油烟熏的。
“知道了知道了,我这不是夜班嘛,生物钟跟你们不一样。”
周明望揉着乱糟糟的头发坐起身,打了个大大的哈欠。
“什么生物钟,我看你就是懒!赶紧去洗脸刷牙,菜都要凉了。”
王秀芳说完,也不等他回话,转身就走出了房间,留下满室的阳光和饭菜的香气。
周明望的家是泰宁县最常见的那种老式居民楼,三室一厅的格局,装修已经有些年头了,墙壁微微泛黄,但被王秀芳收拾得一尘不染。客厅的饭桌上摆着三菜一汤,红烧排骨、番茄炒蛋、清炒小白菜,还有一锅冒着热气的冬瓜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