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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声的审判（第1页）

孙姥姥被拖走后的林家院子，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。

村民们没有立刻散去，他们聚在一起，低声而激动地议论着，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震惊、愤怒，以及一丝解气后的茫然。

孙姥姥临死前的疯话，像一把钥匙，打开了槐花坳许多家庭积压已久的伤疤和秘密。

“原来阿福嫂是被她害死的！”

“我家当年丢的那头猪，她说是我家灶王爷不高兴，白白骗走我两只老母鸡！”

“这老妖婆，不得好死！”

……

愤怒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，但这一次，不再是针对某个虚无的“煞星”，而是直指孙姥姥本人和她那套骗人的把戏。多年来被神权愚弄的恐惧，在这一刻转化为了被欺骗的羞辱和怒火。

林永福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他强压着怒火，对还在发呆的村民们挥挥手，声音沙哑而疲惫：“都散了吧！没什么好看的！一场闹剧！”

村民们这才如梦初醒，带着复杂的情绪，三三两两地离开了林家。每个人临走前，都忍不住再看一眼那片狼藉的院子。

赵翠花被丫鬟搀扶着回了屋，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“晦气”、“触霉头”。

她精心策划的法事变成这样，让她又惊又怒，更是把一股邪火都记在了阿来头上，认准了是阿来的“晦气”冲撞了法事，虽然孙姥姥自己揭穿了老底，但她固执地认为，如果不是阿来在，法事绝不会失败。

林继宗没有立刻离开。他站在院子里，看着下人们默默地收拾残局，香案被搬走，地上的污秽被清扫。

他的目光最后落在阿来身上。阿来还保持着那个姿势，低着头，像是被刚才的场面吓傻了。

……

这一夜，槐花坳许多人家注定无眠。

而村东头那间孤零零的土坯房里，孙姥姥的噩梦才刚刚开始。

她被长工扔回冷炕上，舌头和喉咙的剧痛让她无法入睡，也无法进食，只能发出痛苦的呻吟。更可怕的是，她的脑子异常清醒，那些她曾经做过的恶事，害过的人，像走马灯一样在她眼前轮番上演，伴随着受害者临死前的惨状或绝望的眼神，折磨得她几近疯癫。她想求救，但发出的声音只有嘶哑的嗬嗬声。

邻居们听到她屋里的动静，却无人愿意上前，甚至有人在她墙根下吐唾沫，骂一句“报应”。

与此同时，在林家那间阴暗的下人房里，同屋的丫头们还在心有余悸地讨论着晚上的事。

“太吓人了！孙姥姥是不是真中邪了？”

“肯定是坏事做多了，老天爷收她！”

“阿来，她说是你冲的，你……你真没事吧？”

阿来面朝墙壁躺着，背对着她们。

黑暗中，她睁着眼睛，听着窗外呼啸的秋风。

她没有回答她们的问题。

她只是在心里，对着那个冰冷的声音说：

“下一个。”

那声音沉默了片刻，然后响起，带着一丝近乎愉悦的冰冷寒意：

“名单还很长。慢慢来，一个都跑不了。”

阿来翻了个身，闭上眼睛。

代价是沉重的，她失去了安眠，但换来的力量，让她第一次感到，自己不再是那个可以任人宰割的林阿来。

孙姥姥的倒台，不仅仅是一个神婆的终结，更是槐花坳旧有秩序开始崩塌的信号。而点燃这根导火索的，是那个不起眼的、被所有人轻视的童养媳。复仇的火焰，已经悄然蔓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