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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列车上的实习生（第1页）

阿野再次醒来时，窗外不再是繁华都市的霓虹灯火，而是深邃无垠的、流淌着光河的星海。夜光号列车平稳地行驶在永恒的静谧之中，那种超脱凡尘的感觉，让前一夜在小巷里的恐惧和绝望，恍如隔世。

他发现自己躺在专属车厢的丝绒长椅上，身上盖着一床厚实而温暖的被褥。那双黑金色的球鞋，被整齐地摆放在他的脚边，仿佛一件等待被穿上的刑具。

列车长正坐在不远处的桌前，就着一盏旧式台灯的光，专注地擦拭着一枚古老的怀表。

“醒了？”他没有抬头，声音却清晰地传入阿野耳中。

阿野坐起身，抱着被子，点了点头。哭过的喉咙还有些沙哑：“我们……要去哪？”

“去一个需要我们的地方。”列车长将怀表收好，站起身，从衣帽架上取下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东西，递给阿野。

那是一套深蓝色的工作制服，款式简单，但布料厚实，胸口用银线绣着一个精巧的、由铁轨和星辰组成的徽章。

“穿上它。”列车长说，“你的工作，马上就要开始了。”

阿野默默地换上制服，不大不小，异常合身。然后，在列车长平静的注视下，他迟疑地穿上了那双球鞋。当鞋带系好的那一刻，他感觉自己像是被重新打上了烙印。

“走吧。”

列车长带领着阿野，穿过一节节空无一人的车厢，来到了与普通车厢连接的门前。门的那一边，隐约传来属于人间的嘈杂声。

“你的职责有三条。”列车长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，“第一，保持车厢整洁。第二，回应乘客的合理需求。第三，也是最重要的一条——不要与任何人，产生超出‘服务员’身份的纠葛。”

阿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。

“记住，你现在是列车的一部分。”列车长最后看了他一眼，“去吧。”

连接门缓缓滑开。一股混杂着泡面、汗水和劣质香烟味道的热浪扑面而来，瞬间将星海的静谧冲得烟消云散。

阿野踏入了另一个世界。

这里是拥挤、喧闹、充满烟火气的绿皮火车车厢。乘客们操着南腔北调，或打牌，或聊天，或昏昏欲睡。一个孩子在他脚边哇哇大哭，一个大叔高声地打着电话。

阿野，穿着那双价值两千元的限量版球鞋，手里拿着一个垃圾袋和一把夹子，笨拙地开始了他的第一份工作。

起初，他感到极度的不适和羞耻。每当有人看向他脚上的鞋，再看看他手里的垃圾袋时，他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。他低着头，沉默地穿梭在过道里，捡拾着瓜子壳和废纸屑，感觉自己像个透明人。

一天，两天……日子在单调的劳动中流逝。他渐渐习惯了这份工作，也习惯了被忽视。他发现，当他专注于打扫卫生时，那些关于过去的羞耻和未来的迷茫，似乎真的会暂时被忘记。

他开始观察乘客。

他看到一个年轻的母亲，独自带着两个孩子，在狭小的座位上，耐心地一口一口喂他们吃饭。

他看到一个年迈的农民工，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塑料袋，里面是几个已经压扁了的、舍不得吃的苹果。

他看到一个失恋的大学生，戴着耳机，望着窗外，无声地流了一路的眼泪。

这些都是他曾经不会在意、甚至不屑一顾的人生片段。但现在，作为“服务员”，他被迫近距离地凝视着这一切。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“观察者”，他成了背景的一部分，一个最底层的、默默收拾着他们旅途狼藉的人。

一天深夜，车厢里大部分人都睡着了。阿野拖着疲惫的身体，做着最后的清洁。

“小伙子，”一个坐在角落里的老人叫住了他，“能帮我接点热水吗？腿脚不方便。”

阿野点了点头，接过老人的保温杯。

当他端着滚烫的热水回来时，老人对他笑了笑，从口袋里摸索着，递给他一颗用玻璃纸包着的水果糖。

“辛苦了。”老人说。

阿野愣住了。他看着那颗在灯光下闪着微光的水果糖，像看着一件稀世珍宝。这是他工作以来，第一次收到来自乘客的、明确的善意。

他不知道该说什么，只是笨拙地道了声谢，将那颗糖紧紧攥在手心，仿佛攥住了一整个世界的温暖。

回到专属车厢时，他发现列车长正站在窗边，望着窗外飞逝的星辰。

阿野犹豫了很久，终于鼓起勇气，走到列车长身边，摊开手心，露出了那颗水果糖。

“列车长，”他轻声问，带着一丝孩子气的、寻求认可的期待，“这个……能帮你按摩的话，能拿到钱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