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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8 章（第1页）

时间飞快，转眼已经六月底了。

放学时，班主任发了文科班的报名表。同桌的高原开始犹豫不定：“是考文呢还是学理？”她自言自语着，消失在我眼前。我走去办公室，想问问语文老师的意见，毕竟他曾承诺我保送文科班。敲开门，看见高原正站在他面前聊着什么，小老头看见我便开口道：“你呀，还是学理吧，你觉得你文科能提分，但是理科学校要体育生的多啊”我的心咔嚓一下，折了一半，凉了一半，接着是不专心的耳朵断断续续送进的声波：“实在不行你还能考体院呢！你现在不已经二级了嘛？……连景山的学校都上咱们这招体育生来”我本能却又无力地反驳到：“一定要靠体育嘛？”

我在恍惚间一步一叠地走出办公室，如同从无比通亮的地方突然堕入一片漆黑。从小学到重点初中、重点高中，我从来没想过靠体育升学，虽然我基本每天都要拿出至少两个小时的时间训练。只是这一次，我完全没调整好状态，现在再努力，也来不及了。小老头的话像咒语一般萦绕着我，满脑子都是在中考报名前的家长会后小老头对我妈妈的承诺：“潘嘉心，干吗不上高中，上了高中我让她上文科班！”因此，上了高中之后，整个学年都在幻想着即使考的不好还能上文科班，上了文科班再努力也更有目标，不浪费精力。现在想想，都怪我太轻信他的话了。

高原和我肩并肩默默地走着，在楼道里碰见了“小化肥”。他正在为三个女生解决“文理科的选择题”。我和高原靠在他正对面的墙上，过了一会儿那几个女生走了，他看向我俩。我鼓起勇气走过去问了一声：“宫老师，您觉得我应该考哪科？”“你得上文科”他毫不犹豫地回答。“为什么呢？”我再问。“你在文科方面思维活跃，文笔流畅，而且很有天赋……”他说了很多我在文科方面的长处，给了我勇气和信心，让我惭愧的是我曾经认为他是个奸诈的人。

卡耐基曾说“你所担心的99%的事情，都不会发生。”我想我所担心的就是那1%……

“战斗即将来临，对我而言是一场人与命运的搏斗。”下课了，我正在出神，一旁的明道站起来，用手按住我的肩，语重心长地说：“好好考，争取考上文科班！”我并不讶异他突如其来的鼓励，因为自从成为我的前桌之后，他经常这样乘我不备地给我加油打气。只是今天，我更加感激他，毕竟我的心情处于低谷。虽然我俩平时经常吵架，大部分原因是他排斥高原，明道觉得高原就是个只会学习的傻子，而且非常自私。我说“她不是，她可幽默了，跟她在一起可开心了，你也可以尝试着接触她啊，别总是人云亦云，偏听偏信的。”可他不听，让我很生气又很为难。今天高原中暑了，没赶上本学期的最后一天课，所以，这一整天我都没和明道起争执。

突然觉得高中也很好，我们的思想更成熟，目标更明确，在一起互相学习、互相鼓励、共同进步。在班里，我心目中分量最重的只有三个人：欧文、明道、高原。是按照成为好朋友的顺序写的，他们教会我很多。

我也很想和安娜成为好朋友，即使大部分人都排斥她，但我会本着不妄下结论的原则尝试接触她，况且，上学期转学的那位“化学博士”临行前还托付我，让我照顾安娜，说她太娇弱。看在他常常给我讲题的份儿上，我答应了。安娜是个恬静的女生，圆脸，眉目如画，笑起来露出一边的虎牙，很可爱。她身材丰满，学习成绩优异，就是运动能力较弱，跑起来有些笨重。我们偶尔在一起讨论学术问题、情感问题甚至哲学问题，可能漂亮的女生都比较多愁善感，对生活的体会也丰富多彩，不管她对别人如何，对我还是挺热心也挺信任的，唯一让我看不惯的就是，在她心中男生永远比女生重要。我不排斥她，毕竟受了嘱托，在她需要帮忙的时候，我依然尽力而为，为了她对我的好，也为了远在郊区的那位朋友。

叶老师站在行间就文理分科的选择给同学们分析利害关系，明道背靠着墙，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本递给我：“这是我的日记本。”

我接过来，下意识地翻开想看看里面的样子，才发现是锁着的。“打不开呀？”我问道。

“打开就麻烦了”他笑着，眼睛眯成一条缝，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。

我说了一句似乎有些关联又毫无关系的话：“我会把你写进日记的。”那一刻，我发现我俩之间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—姐弟！他鼓励我的时候很像个弟弟，我开导他的时候很像他姐姐，亲密无间又惺惺相惜。

面对未来，我仍然在思考高原的那句：“我觉得，既然要实现一个不平凡的理想，我付出的就不仅仅是血汗，而是失去，或者放弃一些东西。”我很清楚自己该放弃什么，一直以来，背着感情的包袱走了一段艰难的路程，是否要继续这样走下去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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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噢，不参加考试了，下定决心学理了”电话那边传来高原的声音，就在暑假的第一天。我有些失望，可并不惊讶她的决定，她父母都是理科老师，她没有道理学文呀。

想起那天她在天坛公园里大喊：“我要跟你一起学文，你要真成了电影明星或者导演，我要真成了记者，我就去推销，吹捧你的电影‘空前绝后啊！……不看后悔啊！……’”她喊得好大声，我的尴尬症都犯了。“别说你小时候孵过鸡蛋，你说孵过恐龙蛋我都信”我笑道。

或许没有人能理解这种快乐，就是单纯的快乐。她的天真像美好的彩虹一样环抱着我，茫茫人海中，能与她相知，只觉得“恨晚”。我享受着彼此语言甚至灵魂的交流所带来的快感：简单、直接、真诚、有趣。没有言外之意，没有含沙射影。偶尔我们也会争执，有时会升级到争吵。我的缺点就是烦躁起来把握不好分寸，特别容易误解别人的好意，如果是欧文他就会很严肃地跟我解释，让我意识到自己的错误；而高原，会毫不留情地反击我，以牙还牙，于是我选择沉默。但这种焦灼的状态不会相持太久，我很快就能找到一个男生当替罪羊，发泄一通，然后与她重归于好。

她选择学理，让我报考文科班的想法有些动摇了，没有她的鼓励和陪伴，我会不会变得不勇敢？

文理抉择的疑虑并没有一直困扰我，因为我总能想到比学习更有意思的事情，我又开始做简报，应该是“剪报”。我从上小学时就开始了这项爱好，在报纸杂志上看到好的文章或者图片会立即剪下来，免得又被奶奶当废品卖掉。我特别喜欢吴虹飞的那首《敦煌》：

“亲爱的请葬我于每一个初雪的清晨

让我最为世间最为纯洁的女儿

死于每一个初雪的清晨

……”

还有

“……

天堂地狱

求你度我

佛准我夜夜返回敦煌

……”

我一边剪报一边看着一部美国生活片—《善良的心》，广告之后播放下半部的时候，我放下了手中的剪报，开始专心致志地观看：

亚当是个很传奇的人，自认为有一颗狒狒的心脏，事实上，他有心脏病。所有关于他父亲和狒狒的传说都是孤儿院的奶奶给他讲的故事。

一次，他救了一个将被□□的女孩，很快，他们坠入了爱河，而一直以来，他都做着同样的梦：一个人在藤萝满布且下着雨的森林里寻找，他伤心的时候，就会拿出那张“有魔力”的唱片，听着，便“雨过天晴”。其实，那个女孩儿就住在他家楼上。有一天，他对那个女孩说：“……事实上，我常常到你的卧室，并不只是送圣诞树，我喜欢看着你睡觉，因为我害怕每天做同样的梦，因为你睡得很宁静……”

然而，当他们在历尽磨难终于可以自由地在一起了：“亚当，到家了亚当……”她推了推“熟睡”在身旁的亚当，可他却再也没有醒来，就那样在爱人身边甜蜜地“睡着了”。

他还会不会做同样的梦？我哭了……

当女孩儿重新走进亚当的家，打开桌子上他说要一起看的礼物，里面有一张唱片和一封信。她边听唱片边看信，信上这样写道：“我再也不需要这唱片了，因为有了你，你是我心中的宁静……我们永远在一起，你的心在我的心里。”

我几乎嚎啕大哭起来，不知是因为这悲伤的结局还是因为想起高原不考文科班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