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殷都虎（第1页）

商都，朝歌。

夏日的阳光如同融化的青铜，泼洒在朝歌的宫墙与街巷之间。空气里弥漫着牲口、尘土与某种不可言说的奢华气息混合的味道。十五岁的姬发跟在兄长伯邑考身后，行走在通往王宫的石板路上，目光谨慎地掠过两旁那些高大、狰狞的青铜饕餮纹饰。这里是天下的中心，是西岐无法比拟的雄伟与繁华，却也带着一种沉甸甸的、几乎令人窒息的威压。

他是西伯侯姬昌的次子，此行的身份，是“侍奉商王”的质子。他明白，自己的一举一动，关乎父亲与西岐的安稳。

“王弟，谨言慎行。”伯邑考微微侧首，低声叮嘱，他的侧脸在强光下显得格外温润，“商都礼法森严，不同于西岐。”

姬发点头，将那份属于少年的好奇与不安深深压入眼底。他紧了紧身上虽整洁却难掩朴素的麻布衣衫――与周围那些身着华彩丝帛、佩戴华贵玉饰的商朝贵族子弟格格不入。

他们的目的地是王室的狩猎苑。今日，帝乙王子将主持一场田猎，既是娱乐，也是彰显勇武。

狩猎苑内林木葱郁，兽鸣隐隐。空地上，诸侯与贵族子弟们已齐聚，鞍马鲜亮，弓矢精良。姬发安静地站在人群边缘，像一株不起眼的蒿草。直到一阵特别的喧嚣从入口处传来。

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。

一个少年，骑着通体乌黑、唯有四蹄雪白的骏马，如一阵黑色的旋风驰入场地。他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，身形已现出成年人的挺拔矫健。他未着华服，只穿一件便于行动的窄袖深色战衣，黑发随意束在脑后，眉眼飞扬，顾盼之间，有一种天生的、不加掩饰的桀骜。

那便是帝乙的幼子，辛。

姬发听到身边有人低声议论：“看，王子辛来了。”“就是他，上月徒手搏杀了一头惊扰贡队的猛虎……”

辛勒住马，目光如电，扫过全场，似乎在寻找什么。他的视线掠过那些或谄媚或畏惧的脸，最终，落在了人群外围，那个站得笔直、眼神沉静的陌生少年身上。

他策马缓缓行来，马蹄声“哒哒”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，最终在姬发面前停下。居高临下的目光带着审视。

“你是西伯之子？”他的声音清亮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锐气。

姬发不卑不亢，行了一礼：“西岐姬发，见过殿下。”

辛跳下马，动作干净利落。他围着姬发走了一圈，像在打量一件有趣的猎物。“听说你们西岐之人善于占卜？可知今日狩猎，谁能夺魁？”

这是个刁难的问题。说子辛夺魁，是谄媚；说他人，是冒犯。

姬发抬眼，迎上辛的目光，平静地回答：“狩猎凭的是勇力、箭术与坐骑的配合，非占卜所能定。姬发初来，不识诸位勇士手段，故不敢妄言。”

辛愣了一下，随即开怀而笑。“好个不敢妄言！不像那些人，只会说些子辛听腻的废话。”他忽然凑近，压低声音，带着一丝挑衅的笑意，“既然来了，敢不敢与子辛同猎？让子辛看看，西伯之子，是哪号人物？”

“王弟……”伯邑考面露忧色。

姬发看着辛眼中燃烧的、纯粹而炽烈的火焰，那里面没有恶意，只有一种找到玩伴般的兴奋与好胜。他心底某种被压抑的东西，也被点燃了。

“敢不从命。”

狩猎开始。号角长鸣，马蹄声如雷动。

辛一马当先，如同真正的猛虎冲入林苑。他的箭法精准而霸道，几乎箭无虚发。姬发紧随其后，他的风格截然不同，更沉稳，更善于观察与等待，往往在关键时刻，一箭封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