雾从崖底升上来,缠住脚踝的时候我才发觉自己还能感觉到冷。若瑶靠在我肩上,呼吸浅得几乎听不见。我迈不动右腿,膝盖像是被什么硬物卡住了关节,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碎石上。左肩的箭钉着,银针压着经脉,血顺着布条渗出来,湿了一片。
不能再走了。
我扶着岩壁站稳,用断剑在地面划了个圈。若瑶睁开眼,嘴唇动了动,没发出声音。我把手伸进怀里摸到玉佩,轻轻一捏,它微微发烫。这是回崖的最后一段路,过了这道裂口,就能看见那盏灯。
“抱紧。”我说。
她点头,手臂绕过来环住我的脖子。我弯腰将她背起,右腿拖在地上往前挪。风刮得厉害,吹得衣角啪啪作响。头顶的乌云裂开一道缝,漏下一点微光,照见前方石阶上的青苔。那是我每天寅时踩过的路,三百多个清晨留下的足迹已经把苔痕磨平了。
终于到了洞口。
我放下若瑶,靠着门框喘了几口气,才伸手推开石门。屋内陈设如旧:木桌、药罐、矮榻,还有角落里那盏残灯。灯芯只剩半寸,火苗摇晃不定,像是随时会灭。我走过去,从柜子里取出油壶,往灯碗里添了两滴灵油。火光立刻亮了些。
“去床边坐着。”我对若瑶说。
她听话地挪过去坐下,右手一直按着右臂。我知道她在忍痛,可现在顾不上她。我坐在蒲团上,解开肩头的布条,查看银针状态。七根针都在位,但其中一根已经开始发黑。魔气快冲破封印了。
我咬破指尖,在针尾抹了点血,低声念起守誓咒。咒文出口的瞬间,肩头猛地一抽,仿佛有东西在里面扭动。我撑住地面,等那阵痛过去,才继续加固封印。
做完这些,我才回头去看若瑶。
她低着头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右臂衣料。我走过去,掀开她的袖子。魔纹泛着暗红,边缘微微凸起,像烧过的皮肉。这不是普通的躁动,是被人唤醒的迹象。
“刚才在密室,是不是看到了什么?”我问。
她摇头,“只看到您拔剑那一幕……可我不信。”
我没说话,只是蘸了点药膏涂在她伤口上。她没躲,但身体绷得很紧。涂完药,我又倒了一碗安神散,逼她喝下去。她皱着眉咽了,喉咙滚动了一下。
“睡一会儿。”我说。
她躺下后没多久就闭上了眼,可眉头一直没松开。我坐在灯前,盯着火苗看了很久。今天发生的事不能就这么停下。藏书阁的机关是为我设的,箭上的剑纹是我独创的技法,墙上的刻字带着太上长老的气息,留影石里的影像虽假,却留下了真实的破绽——那句“小心”。
谁想让我死?
谁又想提醒我?
这两个问题缠在一起,越想越乱。我伸手摸了摸腰间的玉佩,它还在发热。这块玉本不该存在,执法弟子的尸骸手里不该有另一半,而它们偏偏合成了钥匙。有人故意留下线索,也有人急于掩盖真相。
若瑶突然轻哼了一声。
我转头看她,发现她右手正微微颤抖,魔纹的颜色更深了。我伸手探她脉搏,跳得极快,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撞。就在我的手指贴上她手腕的刹那,一股热流顺着经脉窜上来,直冲我左肩旧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