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瑶左肩旧伤再次剧痛,青光一闪而逝。冷竹立刻将她拉进怀里,右手拔出断剑横在胸前,目光紧锁祭坛深处那道虚影。
那只手仍悬在半空,指尖直指她们脚下的地面。
冷竹低头看去,方才若瑶催动玲珑心脉时留下的金光余痕已沉入石缝,只余一道温热的纹路蜿蜒延伸。她不动声色地将若瑶往身后带了半步,左手按住她腕脉——脉象虽弱,却不再紊乱。她稍松一口气,右手指节微微收紧,断剑边缘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寒意。
虚影缓缓收回手,声音再度响起,这次不再飘忽,而是自四面八方压来:“你守了三百二十年灯,可曾想过,那灯本就是为镇你而设?”
冷竹眉心一跳,未答。
她只将掌心贴上地面,触到那道符文裂隙。温热如血,且有节奏地搏动,像是埋在地底的心脏。她没有犹豫,反手用断剑划开掌心,鲜血顺着指缝滴落,正好落入符文中央的凹槽。
血渗进去的瞬间,整片地面开始震颤。
三块碎铁从不同方向破土而出,悬浮半空,彼此呼应旋转。每一块都带着熟悉的青冥剑纹路,边缘残缺,却仍透出凛冽剑意。它们绕着虚影缓缓聚合,光影交错间,逐渐拼合成一把完整的剑形轮廓。
冷竹盯着那把虚剑,呼吸渐沉。
剑身映出的人脸也一点点清晰起来——半张是人相,苍白无须,眉骨高耸;另半张却是漆黑魔纹盘踞,皮肉扭曲,如同被烈火焚烧后又强行重塑。那双眼睛睁开时,瞳孔呈暗红色,与冷竹有七分相似,却又多出几分阴鸷。
“认得吗?”那人影开口,声音低缓,“你在镜中看到的脸,不过是它想让你看见的模样。”
冷竹没动。
她只是将断剑换到左手,右手悄然抚过腰间玉佩。玉佩安静地贴在掌心,没有发烫,也没有震动。但她知道,这不是错觉。那张脸……曾在百年前大殿的最后一刻闪过一瞬。
“你说我是谁?”她终于开口,声音平稳。
“血魔本体早已消散。”那人影冷笑,“但它留下了一缕真识,寄于命定之人身上。你以为你是封印者?不,你是容器。是你亲手斩杀太上长老,是你引魔气入宗门,是你让玉虚沦为废墟。”
冷竹指节微白。
记忆翻涌上来——剑尖刺入晏紫苏胸膛的触感,血溅上脸颊的温热,还有那一声临终前的叹息:“冷竹……你确有罪……”那时她以为那是责备,现在想来,或许只是确认。
“胡说!”若瑶猛地挣起身,右臂撑地,脸色惨白,“师父若真是魔,为何要替我挡咒?为何每月朔夜替我压制魔纹?为何……为何宁可经脉寸断也不肯逃走?”
她喘着气,话音未落,右臂魔纹忽然灼烧起来,黑气沿着经络窜上脖颈。她咬牙忍住,从怀中抽出短剑,踉跄向前一步,剑尖直指虚影:“你才是假的!”
冷竹侧身一拦,但已迟了。
若瑶挥剑冲出,剑光尚未触及虚影,便被一股无形之力弹开。她整个人倒飞出去,撞上石壁,短剑脱手飞出,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。
冷竹纵身接住坠落的剑柄,落地时单膝微屈,稳稳横刃于前。
剑身映出她的脸。
清瘦,苍白,左脸那道淡金剑痕依旧清晰。她看着自己,又看向虚影中的那张半魔之面,忽然低笑了一声。
“你说我是魔。”她缓缓站直,“那你可知,我为何能在魔气入体后活下来?”
虚影沉默片刻,才道:“因为你本就与它同源。”
“不对。”冷竹摇头,“是因为我每日寅时点灯,不是为了赎罪,是为了记住——记住我还活着,记住我还看得见光。”
她握紧手中短剑,剑锋微抬,指向虚影眉心:“我非魔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