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竹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从内里撕开了一道口子。那不是痛,而是一种沉睡已久的东西在动,顺着血脉缓缓爬行,与魔修首领身上散发的黑气隐隐呼应。
她握着断剑的手没有松,但指节开始发白,肩头旧伤渗出的血沿着手臂流下,在剑柄上打滑。她知道不能再等,可身体却像不再属于自己。心跳越来越快,和对面那人呼吸的节奏竟渐渐重合。
幻象来了。
不是模糊的影子,而是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现的画面——玉虚宗山门还在,火光未熄,太上长老站在她面前,手抚她的头顶,声音颤抖:“你可想好了?此咒一生不得解,魂魄永困封印。”
年轻的她跪在地上,抬头,眼神坚定:“请以我身为牢,请以我魂为锁。”
那一刻,她不是被迫,是求来的。
冷竹猛然咬住舌尖,血腥味冲进喉咙。她用力眨了眨眼,眼前的画面晃了晃,却没有消失。相反,它更深地钻了进来,带着温度、声音、甚至指尖触到地面石板的凉意。
“你以为那是牺牲?”魔修首领冷笑,只剩一条手臂的他靠在阵壁上,黑气缠绕全身,“你不过是我早就种下的宿体。你的记忆,你的选择,都是我养料。”
冷竹没看他,只是盯着自己按在心口的左手。玉佩贴着皮肤,原本温润的触感忽然变得灼热,一道血色符文自内部浮现,像活物般蠕动。
她不动。
那符文跳动起来,频率极稳,却不似她的心跳。她闭了闭眼,想起若瑶曾悄悄握住她的手说:“师父的玉佩,摸着像人心跳。”那时她只当是孩子胡言,如今细察,才发现这血纹的律动,竟与魔修首领的气息完全一致。
外来之物。
她猛地将玉佩压进胸口,用尽残存灵力催动其中沉睡的誓言印记。清光一闪,血纹崩裂,化作黑烟散去。
冷竹睁开眼,目光直刺对方:“你复制不了‘守’字的温度。”
魔修首领脸色一变,随即又笑了:“温度?你也配谈这个?三百年前我就活着,而你,不过是我的一部分。你的经脉是我走过的路,你的血是我流淌的河。你说你是人?可你体内流的,是我的命!”
冷竹没答。她缓缓抬起断剑,剑尖指向自己的左肩旧伤,然后狠狠刺入。
剧痛炸开,鲜血喷涌。这一剑不是为了伤敌,是为了唤醒。她记得那种感觉——当年施咒之后,太上长老用最后一丝力气在她经脉中刻下“守心烙印”,那烙印早已融入骨血,此刻被鲜血激活,顺着脉络燃起一丝微光。
幻象再次袭来。
这一次,她看清了所有细节——太上长老临终前,眼角有泪,却对她笑了一下。他说:“你背负的不是罪,是代天行罚。”
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在混乱中失控杀了太上长老,实则那一剑,是对方亲手引导她刺下的。为的是借她的身躯完成封印,为的是让血魔永远无法真正占据玉虚宗核心。
她不是叛徒。
她是被选中的人。
冷竹单膝跪地,□□,肩膀上的伤口不断流血,但她脸上没有悔恨,只有释然。她终于明白为何残灯百年不灭——那不是惩罚,是见证。每一夜寅时点亮的灯火,都在替她说:我还活着,我还守着。
她慢慢站起,断剑拄地,一步步向前。
魔修首领盯着她,眼中闪过一丝不安:“你……不该记得这些。”
“我忘的是,”冷竹声音低哑,却一字一句清晰,“我本是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