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亮不久,山道上的雾还没散尽。我扶着若瑶起身时,她右臂猛地一颤,整个人晃了一下,脸色瞬间发白。
“怎么了?”我问。
她咬着唇摇头,额角渗出冷汗,右手死死压住右臂那道魔纹所在的位置。可那痕迹已经开始泛红,像被火燎过一般向上爬升。
我知道不对。昨夜禁地里的血痂、石缝中残留的香灰、还有那半个“引”字——有人在动青冥引的残局。而若瑶体内的魔气,正因某种牵引剧烈翻涌。
我没再问,从袖中抽出一根银针,指尖微颤地点向她曲池穴。灵力刚探入经络,一股吸力猛然传来,仿佛有东西在体内撕扯我的气息。我手腕一震,针尖偏斜,扎进自己指腹。
血珠冒出来的时候,我已经明白:不能再用灵力封她经脉了。这不只是侵蚀,是吞噬。
我咬破指尖,在她眉心画下“镇”字血符。她身体一僵,喘息稍稍平复,但眼底已有迷雾浮现。
“别看四周。”我低声说,“闭眼也行。”
她睫毛抖了抖,没应声。可我知道她听到了。
我拉着她后退三步,背靠一棵老松站定。掌心贴住腰间玉佩,用力一划。皮肤裂开,血顺着玉面流下。我把玉佩按在身前地面,以血为引,迅速勾勒出一道残缺护魂阵。
最后一笔刚落,空气骤然扭曲。
风停了,鸟鸣没了,连脚下的碎石都像被冻住。雾气凝成灰白色帷幕,缓缓合拢,将我们围在其中。
眼前景象变了。
断崖崩塌,火光冲天,熟悉的青冥峰化作废墟。尸首横陈,衣袍上绣着玉虚宗徽记。一个小弟子趴在地上,半边身子焦黑,抬头看我,嘴唇开合:“师父,你说过要带我们走的……”
那是百年前浩劫那一夜。
我站在原地,手指掐进掌心。这些不是幻象,是记忆深处最痛的那一截——我活着走出来,他们没能活。
更多身影从烟尘里站起。有我在讲经堂亲手点拨过的少年,有冬日送炭不慎跌伤被我治好的杂役,还有那个总爱躲在树后偷听我说法的小丫头……他们都看着我,眼里没有恨,只有不解。
“你为什么还活着?”
“你守的灯,烧尽了吗?”
声音层层叠叠,钻进耳朵。我喉咙发紧,几乎抬不起头。
就在这时,我听见若瑶的声音。
“师父……是你吗?”
我猛地转身。
她站在几步外,面前立着一个与我身形相似的黑影。那人披着染血道袍,手中握着一柄断裂长剑,剑尖滴血。
“拿去。”黑影开口,声音像我,又不像,“杀了他们,就不会再痛了。像当年一样,斩断一切。”
若瑶的手慢慢抬起,朝着那把剑伸去。
“若瑶!”我吼出她的名字。
她顿了一下,眼神晃动。
我又喊了一声,声音更狠:“阿箬!看我这里!”
她终于转头。我已冲到她面前,一把抓住她手腕。她的脉搏狂乱如鼓,神志正在流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