巡三甲站在林道尽头,目光钉在我们身上。我没有动,若瑶也停在我身侧,呼吸放轻。他没拔剑,也没再出言讥讽,只是站着,像一尊守路的石像。
风从沟壑深处吹上来,带着土腥和腐叶的气息。我缓缓后退半步,背靠树干,右手指节因握着断剑太久而发麻。若瑶伸手扶住我的臂肘,力道不大,却稳。
“师父……”她低声道。
我微微摇头。她会意,慢慢搀我转身,脚步迟缓,似不堪重负。巡三甲眉头微动,肩头略松。就在他视线偏移的一瞬,我指尖轻弹,一点浮尘自残碑表面扬起,惊飞了栖在枝头的一只山雀。
鸟翅扑棱声撕开寂静。他抬头刹那,我已拽着若瑶疾行而下,藤蔓交错如网,遮住身形。泥土湿滑,脚下一绊,我膝盖撞上石棱,闷痛直窜脊背,但没有停下。若瑶咬牙跟紧,两人跌跌撞撞滑入沟壑边缘,伏在乱石之后。
回头望去,林间小径空荡无人。他没有追来。
我喘息片刻,将断剑插进泥中撑起身子。眼前这道塌陷的沟壑比远看更深,边缘碎石堆积,显是近年有人挖掘又匆匆掩埋。若瑶蹲下身,手指拨开浮土,露出一角黑衣残片。
“是宗门旧制。”她低声说,“但袖口绣纹不对——这不是玉虚弟子的服饰。”
我点头。百年前战后清理尸骸时,外派弟子与魔修混战而亡者,多被草草掩埋于此。朝廷律令严禁私掘战葬地,可偏偏这里被人动过。
“别用灵力。”我按住她欲结印的手,“此地煞气积年不散,引动便会触发残阵。”
她收回手势,转而用手去挖。石头锋利,很快划破指腹,血混着泥沾在掌心。我不阻她。有些事,必须亲手触到才算数。
坑底七具尸骸叠压而卧,皆面朝下。最上方那人右手紧握一柄弯刀,刀身漆黑,刃口泛青,不是中原兵刃。我认得这种样式——三十年前西域魔窟覆灭时,缴获的兵器与此一般无二。
“翻过来。”我说。
若瑶屏息动手。第二具尸骸身披轻甲,胸前徽记已被磨去大半,唯余一道斜贯的刻痕。我俯身细看,心头一震。那痕迹走向,竟与执法堂首座谢无涯佩剑上的裂纹完全一致。
此人应是当年失踪的执法弟子之一。
若瑶继续往下清。当第三具尸骸翻转时,她忽然僵住。那人身形瘦削,左掌紧攥成拳,指缝间透出一抹玉色。她小心翼翼掰开僵硬的手指,取出半块玉佩。
玉质温润,边缘染着暗褐血渍。正面刻有云雷纹,断裂处参差不齐。
“这纹路……”她抬头看我,“像不像我那块?”
我从怀中取出她的玉佩。那是她入门时我亲手所赠,原为护魂之用。两块玉并在一起,大小相近,纹路却未衔接。我取出一根银针,刺破指尖,滴血于双玉接缝之上。
血珠悬而不落。
若瑶怔了一下,本能地将玉佩贴向右臂伤处。就在接触瞬间,那道魔纹微微一烫,玉面骤然泛起青光,流转如水。两块玉自行牵引,严丝合缝拼成完整圆形,中央浮现出一个古篆——“钥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