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眼睛变了。
右眼蒙着灰翳,左瞳的血色退去,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。我感觉到她的体温在下降,指尖冰凉,可那双手仍死死贴在我的心口,不肯松开。双生花的光还在流转,花瓣一片片剥落,沉入她体内,像是把最后的力气都塞给了我。
我动不了,魂体被往生门的力量钉住,无法挣脱也无法回应。可我知道,她在消失。
三百年的守,不是为了等一个人替我烧尽,而是为了这一刻——有人愿意与我同燃。
我不再试图切断咒印。相反,我将残存的意志缓缓沉入识海,顺着那根连接我们心脉的光丝,轻轻碰了碰她的神识。像当年教她画第一道符时那样,用最轻的力道,在她意识边缘点了一下。
她手指抽动,喉咙里发出一声极细的呜咽。
就在那一瞬,她胸前的胎记突然发烫,青冥剑魄自行苏醒,一道纯粹的青光自她心口炸开,直冲头顶。金光从我这边涌出,青光由她体内迸发,两股力量在掌心交汇,不再对抗,而是缠绕着向上攀升。
双生花重新凝聚。
这一次,花瓣不再是半透明的虚影,而是带着温润的实感,一层层展开,将我们包裹其中。花茎扎入祭坛裂痕,沿着地脉蔓延,触碰到塔底深处那一缕残存的道韵——是太上长老留下的印记。
白光开始回流。
原本吞噬魂火的往生门,此刻竟如甘泉般反哺生机。光柱不再刺目,变得柔和而厚重,一缕缕渗入我的魂体。透明化的部分渐渐凝实,溃散的光点停止升腾,反而被花根吸收,化作新的灵机。
若瑶的身体仍在裂开,但速度慢了下来。血不再往外涌,而是沿着魔纹游走一圈后,悄然退回经络。她右臂上的狰狞痕迹开始褪色,像是被什么力量一点点洗去。
血魔在晶石中咆哮。
“不可能!往生咒只认献祭者!只能活一个!”
他的声音撕裂般尖锐,黑气疯狂撞击七星锁魂阵的星芒。晶石表面浮现蛛网般的裂纹,一道道崩开,可每当他试图凝聚形体,双生花的根系就会震颤一下,释放出镇压之力。
我听见他在吼:“你违背了宿命!这不该存在!”
我没有回答。只是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。
三百年前,太上长老对我说:“守,不是困在崖边点一盏灯。”那时我不懂。现在我明白了。
守,是有人愿意与你共赴深渊,然后一起爬出来。
双生花越开越大,青金交织的光芒笼罩整座镇魂塔。塔身震动,裂缝中渗出久违的灵气。那些干涸百年的阵纹,竟开始微微发亮,像是久病之人终于听见了心跳。
若瑶的手指忽然动了。
她艰难地抬起右手,在空中划了一道歪斜的线,又补了一横。是个“守”字。
不完整,却稳稳成形。
随着最后一笔落下,双生花猛然盛放,整朵花如钟般垂落,将我们完全护在其中。花瓣闭合的刹那,我看到她的嘴唇动了动。
没出声,但我读懂了。
“师父,别怕。”
花心之中,温度回升。我的魂体不再冰冷,反而有种久违的充盈感。若瑶靠在我肩上,呼吸虽然浅,但节奏平稳下来。她的血不再滴落,皮肤下的裂痕正在缓慢愈合。
血魔的嘶吼变成了哀鸣。
“你们……改不了结局……祭品必须死一个……这是规矩……”
他的声音越来越弱,黑气被白光逼回晶石核心。七星锁魂阵的星芒重新稳固,七道光柱交错压制,将他残存的意识层层封禁。
我低头看着怀里的徒弟,她的眼皮微微颤动,像是要醒来。我抬起手,轻轻抚过她额前碎发,指尖沾到一点温热——是汗,不是血。
双生花的光开始收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