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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(第1页)

仙絮抱着李思怡,砚梨受伤,还好茕鹿及时抱住李奴奴,才不至于摔在地板上,又有健壮的仆妇上来帮忙,七手八脚的好容易把李奴奴抬到内室的床上安顿好。

李思怡本来还因为受了委屈,正抱着仙絮的脖颈抽噎,被李奴奴吐血昏厥的景象这一出吓得止住了哭声,小脸煞白。她挣扎着从仙絮的怀中溜下地,看着一屋子人无头苍蝇似的进出,用还带着奶腔的声音大声喊,“仙絮,先去给阿娘请大夫!”

正是这最忙乱的当口,李沁匆匆赶了过来。她在自己府中只隐约听说是李思怡被那囊妃为难,似乎并无大碍,倒是李奴奴动了气。她本想着过来帮忙安抚一下小思怡,劝解一番姑姑。谁知一脚踏入红山宫,感受到的却是近乎凝滞的沉重空气,再一细问,才知姑姑竟被气得吐了血,至今昏迷不醒。李沁的心里一沉,秀美的脸庞瞬间褪去了血色。

她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迅速理了理眼前的情况。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小思怡,她果断吩咐:“来个人先带思怡回她房里休息。”——是的,李思怡自两岁起便有了独立的卧房,偶尔也需要学习独自安寝。然而,此刻的李思怡却异常执拗,紧紧攥着李沁的衣角,死活不肯离开,泛红的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,倔强地要进去守着阿娘。

李沁见她如此,心中酸涩,知她受了惊吓又担忧母亲,硬逼她离开反而不好。她叹了口气,弯下腰,柔声对李思怡道:“思怡乖,姑姑这里情况可能不太好,待会儿大夫、侍女们进进出出,难免忙乱磕碰。你且到窗边榻上坐着,让啾啾和小酒陪着你,安安静静地待着,既不离开,也不乱跑,好不好?你若在这里哭闹,你阿娘醒了听见,岂不更要心疼?”

李思怡仰着小脸,看着李沁温和却坚定的目光,又望了望内室方向,终于咬了咬下唇,重重地点了点头。她乖乖地被李沁牵到窗边的美人靠上坐好。啾啾立刻机灵地端来一碟精致的金霜酥和一碟喷香的干果,放在美人靠旁的高几上,又将李思怡平日用惯的那套小巧的茶杯并一壶温热的奶茶摆放妥当,然后便带着小酒规规矩矩地垂手侍立在美人靠边,寸步不离地守着小主人。

李沁见三个小人儿自行安排妥当,暂且安下心,对着李思怡鼓励地点点头,随即转身,面色凝重地掀帘进入了内室。室内,大夫刚为李奴奴请完脉,正凝神书写药方,满室寂静,只闻得笔尖划过纸笺的沙沙声,以及李奴奴微弱而艰难的呼吸声。仙絮见李沁进来,无声地行了一礼,眼中是掩不住的忧虑。李沁微微颔首,目光却急切地投向大夫,压低了声音问:“先生,赞蒙情况如何?可有大碍?”

那大夫放下笔,将药方交给一旁侍立的小丫鬟,示意其速去煎药。他转向李沁,眉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,缓缓摇头,语气沉重地连声道:“不妙,实在是不妙啊……”

此言一出,侍立在一侧的仙絮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,她身形微晃,强撑着才没失态,求助般的目光投向李沁,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:“郡主……是否应立刻派人通知王爷?”李沁心知情况严重,果断点头:“速去,记得叫我们自己人!”她随即安排了两个沉稳的丫鬟在室内小心看护,自己则引着大夫暂到外间稍候,详询病情。

李沁心中充满了不解与惊惶。这一两年来,李奴奴外表看上去虽称不上丰腴健康,但也一直还算平稳,并未显露什么明显的病兆。怎么今日吐了一口血,就让经验丰富的老大夫连连摇头,直呼“不好”?

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仿佛被拉长,每一秒都沉重得令人心悸。李思怡坐在美人靠上,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,双手紧紧抓着衣襟,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。她虽年纪小,却并非全然不懂事。刚才内室里隐约传来的低语,在外间里大夫沉重的面色、李沁姑姑强自镇定的焦虑,都像一块块冰冷的石头,压在她心上。啾啾在一旁,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,只死死攥着李思怡的袖口,仿佛这样就能给小主人一点支撑的力量。

李思怡的历史知识贫乏,但她模模糊糊地知道,那些远嫁异域的和亲公主,似乎……很少有长寿的。那位声名赫赫的文成公主是如此,她那美丽而坚韧的阿娘,难道也逃不过这样的宿命吗?一种巨大的、冰冷的恐惧感攫住了她,让她几乎无法呼吸。

就在这满室愁云惨雾,静得只能听到更漏滴答声时,内室忽然传来了几声微弱却清晰的咳嗽声。是阿娘醒了!

李思怡眼睛猛地一亮,几乎是本能反应,她一下子从美人靠上滑下来,晃着两条小短腿,不顾一切地像只小炮弹一样冲向内室。周围的侍女们发出低低的惊呼,生怕她摔着,又怕她扑过去压住李奴奴,却见她在床前猛地刹住脚步。她仰着小脸,因为奔跑和激动,脸颊涌上一点可怜的血色。她伸出小手,紧紧握住李奴奴无力放置在锦被上的手,声音带着哭腔,却又努力做出凶狠的样子:“阿娘!阿娘你怎么了?定是叫那个坏阿爹气着了!不怕,思怡给阿娘报仇去!”

李奴奴刚被丫鬟扶着半坐起身,靠在一个厚实的大迎枕上,正接过丫鬟递来的温热帕子擦拭嘴角。见女儿如同小炮弹一样冲进来,又说出这般稚气又贴心的话语,她苍白如纸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极其虚弱却无比真实的笑容。她伸出手,将女儿柔软的小身子揽入怀中,声音虽轻,却充满了暖意:“好,好……阿娘等着,等着我们小思怡给阿娘报仇呢……”

李沁已领着仙絮重新走了进来。见李思怡已经脱了鞋,像只寻求温暖的小兽般窝在李奴奴身侧,她便从仙絮手中接过刚刚煎好、还冒着腾腾热气的汤药,小心翼翼地递到李奴奴面前:“赞蒙,药煎好了,您先趁热服下,缓缓精神。我已派人去请王爷了,想必很快就能到。”

李奴奴点了点头,接过药碗,那浓黑的药汁散发着苦涩的气味。她连眉头都未皱一下,极为干脆地仰头,将那一碗苦药一饮而尽。将空碗递还给旁边伺候的小丫头后,她示意李沁在床边的绣墩上坐下,又转向一旁的仙絮,气息微促却条理清晰地下令:“仙絮,你去我书房,桌子后头那个紫檀木多宝架上,找一个封得严严实实的小盒子,找到了,立刻走我们自己的那条线,务必尽快给我二姐送去。”

仙絮面色一肃,躬身应道:“是,公主放心,奴婢明白。”随即不再多言,立刻转身疾步而去,执行主子的命令。

李沁坐在一旁,看着李奴奴强打精神安排事务,心中愈发焦灼不安。李思怡窝在母亲身侧,脑子里乱糟糟的,突然想起自己的技能,要是能把云裳心经的技能点亮,是不是能救下她阿娘?

这个想法一旦生出,便如同野草般在她心中疯长。她越想越觉得这是唯一的希望。悄悄的从李奴奴温暖的臂弯里探出头,想着晚上得偷溜去找个空旷的房间转圈,好歹得把这名动四方的技能给转出来点亮,才知道后面的技能怎么出来。这么想着,她好歹振奋了一下精神,又蹭了蹭李奴奴,下定决心要拯救她阿娘。

李守礼来得比预想的还要快,身边还跟着已然长高了一大截的李倓。两年多的高原生活,似乎并未在李守礼身上留下太多风霜的痕迹,只是鬓边的白发明显多了些许,反而更衬出几分超然物外的气度,只是这超然之下,此刻难掩一抹深切的忧色。而年仅十一岁的李倓,变化则更为显著。他身量抽长,褪去了不少孩童的圆润,面容白皙清秀,眼神沉静,举止间已初具少年人的稳重,俨然一个矜持守礼的贵族小书生模样,只是紧抿的嘴角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。

李奴奴见到父亲,精神似乎又好了一些。她柔声对李思怡说,“思怡,你带倓儿去书房看看书,玩一会儿好不好?阿娘要跟外公商量一点事情!”

两个小小的身影离开后,内室的门被轻轻掩上。李奴奴不再强撑,她靠在迎枕上,望着父亲,唇边甚至带着一丝云淡风轻的笑意:“阿爷,您别怪我瞒着大家。我自己的身子,自己最清楚……怕是,撑不了太久了。”

这句话如同惊雷,炸得李沁眼圈瞬间通红,她死死咬着唇,用帕子捂住嘴,才没让哽咽声溢出喉咙,泪水却已在眼眶中疯狂打转。“都怪我……是我疏忽,怎么就没早些发现赞蒙身子竟已亏虚至此……”

李守礼在外间时,已详细询问过大夫。大夫直言不讳,李奴奴这是常年积郁,心思过重,加上高原环境影响,导致身体底子早已亏虚殆尽,呈现油尽灯枯之兆。原本若是一直精心温养,或许还能拖上一年半载。今日这番急怒攻心,吐血伤元,无疑是雪上加霜,如今便是华佗再世、扁鹊重生,也回天乏术了。此刻再亲耳听到女儿平静地说出这番话,李守礼只觉得心如刀绞,老泪险些夺眶而出。他此生,最觉亏欠的便是这个女儿——幼年便被迫离家,送入宫中名为抚养,实为质子。他多年来故作逍遥,不同政事,却终究没能护住她,让她远嫁这苦寒高原……一念及此,一股从未有过的、强烈的悔恨与不甘甚至在他心底滋生——早知今日,当初为何不奋力一争?或许……或许就能改变女儿的命运,不至于如今要眼睁睁看着……

李奴奴仿佛看穿了父亲心中翻腾的巨浪,她笑了笑,那笑容里有释然,也有深深的疲惫:“阿爷倒也不必过于为我伤心。我既受了万民的供奉,冠了李唐的荣光,如今能为两国安宁尽一份心力,亦是……心甘情愿的。”她的目光转向强忍悲声的李沁,语气变得郑重,“只是,眼下的吐蕃局势,我实在放心不下。那囊家今日敢如此嚣张,绝非孤立之事。”

李沁立刻起身,眼神坚定,仿佛立誓般说道:“公主放心!沁虽不才,亦同样身受皇恩,享万民奉养,平息两国争端,护佑大唐安宁,我责无旁贷!”

李奴奴却缓缓摇了摇头,目光深邃:“沁儿,你的心意我明白。但……有些浪潮,单凭个人意愿,是拦不住的。”她复又看向父亲,声音低沉了些,“我虽不常出宫,阿爷您却是在外头住着的您看吐蕃这几大世家,近年来明争暗斗,扩张势力,其行径可还像样?赞普他……唉……”

她的目光幽幽地投向床帐顶端那垂下的明黄色流苏,那象征着尊贵的颜色,此刻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,却透出一种王朝末年的陈旧与破败感。“有时候,我真希望自己什么都不知道,就做个懵懵懂懂的深宫妇人,或许……反而能更快活些吧。”她轻轻闭了闭眼睛,将即将涌出的泪意逼退回去,再睁开时,眼底只剩下一片清冷的了然。

“赞普这些年,对我早已情淡爱弛,不过是维持着表面的尊重。沁儿你那边,更是……达路扎恭,哼,这么多年了,他可曾给过你应有的体面?连个身后人都……思怡她,若非当年宗喀师力保,称其降生伴有神迹,恐怕她……”她没有说下去,但那未竟之语中的寒意,让李沁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。

“可是,阿爷!”李奴奴忽然挣扎着想要坐直身体,一股异常灼热的光芒在她眼中燃烧起来,竟将她苍白的面颊也烧出了两团不正常的红晕,“我不甘心!我真的不甘心!”她紧紧抓住身下的锦被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“我的思怡!她凭什么要像我一样,一辈子被困在这吐蕃之地,困在这红山宫的高墙深院之内!她应该去看看更广阔的天地,她应该比我活得自由,活得快活!她值得这世间所有的美好!”她的声音带着泣血般的决绝,“只要她愿意,只要她有能力,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……凭什么,她不能去争一争,坐一坐!”

李沁被这石破天惊的话语吓得魂飞魄散,几乎是本能地疾步走到外间与内室相接的门口,紧张地侧耳倾听,确认外面绝无闲杂人等,这才抚着狂跳的心口转回,脸色惊疑不定。李奴奴此言,已是大逆不道!若有一字半句泄露出去,在场所有人,立时便是灭顶之灾!

然而,李守礼却显得异常镇定。他深深地看着女儿眼中那簇不甘的火焰,沉声道:“无人窥听。阿奴,你继续说。”他甚至向前倾了倾身,压低了声音,“不会到那一步。你放心,阿爷会护着思怡。阿爷带她走,也带你走!离开这是非之地,吐蕃也好,大唐也罢,这纷争,我们都不管了!”

李奴奴看着父亲,眼中闪过一丝感动,但随即化为更深的哀戚与决然,她缓缓地、坚定地摇了摇头:“阿爷……阿奴走不了啦……我这身子,撑不到离开高原的那天了……”她示意父亲再靠近些,用几乎微不可闻的气音在他耳边说道:“阿爷,我已给二姐去了信,将思怡……托付给二姐了。您知道的,若是您带着思怡回长安,目标太大,麻烦……也太多。”

李沁唬得忙忙的去看外间是否有人在,李奴奴这大逆不道的话,若是传到外面去,在场的人哪里还有活路。李守礼却淡定,“不会的,阿奴放心,阿爷会护着思怡,阿爷带她走,也带你走,吐蕃和大唐怎么样,我们都不管了!”

李奴奴摇摇头,“阿奴走不了啦!”她看看外间的李沁,李沁正守着外间的门口。她拉近李守礼,“阿爷,我给二姐去了信,把思怡拜托给二姐了。阿爷你知道的,若是你带着思怡,麻烦太多!”

李守礼是何等智慧之人,瞬间便明白了女儿的深意与苦心。这是在为思怡铺设一条更隐蔽、也更稳妥的退路。他浑浊的老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,同样低声回应:“你要阿爷如何配合?帮你上奏朝廷吗?”

李奴奴见父亲瞬间领会,唇角勾起一抹虚弱的、却带着算计成功的笑意,放松地倒回大迎枕上。“我……还能再撑几日。奏本……我会亲自来写。阿爷您……只需答应我,不必为我表现得过于哀伤,以免引人疑心。往后……漫漫余生,请您,务必,多替我护着思怡……她还那么小……”她微笑着,声音越来越轻,那努力维持的平静终于破碎,两行清泪,再也抑制不住,顺着她苍白消瘦的脸颊,无声地滑落,迅速洇入精致的锦缎枕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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