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邳相笮融的拖延策略,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,在彭城州牧府激起了层层涟漪,却未能掀起陶策预料之外的波澜。一切,都在按他的剧本推进。
彭城,州牧府,军事会议。
室内气氛肃杀,与窗外渐暖的春意格格不入。陶策端坐主位,身着轻甲,外罩缟素,威仪日重。左侧是以曹豹为首的军中将领,甲胄森然;右侧是糜竺、顾划等文臣谋士,神色凝重。
“主公,”曹豹声如洪钟,带着压抑的兴奋,“下邳笮融,果然抗命!以漕运不畅、府库空虚为由,拒不拨付钱粮,更暗中串联大公子、二公子旧部,其心可诛!末将请令,率精兵五千,直取下邳,擒此獠祭旗!”
众将纷纷附和,请战之声不绝。
陶策抬手虚按,压下喧嚣,目光投向顾划:“军师,你以为如何?”
顾划羽扇轻摇(注:此时羽扇尚未成为诸葛亮的专属标志),神色从容:“曹将军勇武可嘉,然,下邳城高池深,笮融麾下亦有数千兵马,更有其网罗的亡命徒与狂信僧兵,强攻虽可下,然伤亡必重,且易授人以‘兄弟阋墙、苛待先臣’之口实。非上策。”
“那军师之意是?”曹豹皱眉。
顾划微微一笑,目光转向陶策,两人眼神交汇,已然默契。“主公早已成竹在胸。笮融所恃者,无非下邳城坚,以及掌控漕运,钱粮丰足。那我等,便先断其漕运,再以其人之道,还治其人之身!”
陶策点头,接口道:“不错!笮融借口漕运不畅,那我们就让他这借口,变成现实!”他站起身,走到巨大的徐州地图前,手指沿着泗水、汴水等水道划过。
“传令!”陶策声音斩钉截铁,“其一,曹豹将军,不必强攻下邳。你率三千兵马,并雷豹砲车营一部,沿泗水南下,进驻睢陵(位于下邳东南方,控扼泗水航道)。并非攻城,而是以‘清剿水匪,保障漕运’为名,设立水寨,封锁通往了下邳的的主要漕运通道!凡往来船只,严加盘查,尤其是运粮船,一律暂扣,等候审查!”
“其二,糜别驾,立刻以州牧府名义,发布公告。言下邳相笮融治理不力,致使漕运壅塞,民生困苦。为解下邳军民之忧,州府将直接介入下邳漕运整治,并开彭城府库,调拨粮食,于下邳城外设立粥棚,平价售粮!”
“其三,”陶策看向顾划,“军师,你亲自执笔,写一篇《告下邳军民书》,细数笮融贪暴之罪(其奢靡、滥杀、侵吞公款之事,糜竺早已掌握部分证据),言明我等非为征伐,乃为吊民伐罪,整肃吏治,还下邳朗朗乾坤!将此文书抄录千百份,遣死士潜入下邳城内,广为散布!同时,令陈元龙在小沛,将此事‘无意间’透露给刘备知晓。”
这一套组合拳打出,堂内众人眼睛皆是一亮!
曹豹恍然大悟:“主公妙计!封锁漕运,是断其粮路与经济命脉!设立粥棚平价售粮,是收买民心,瓦解其统治根基!散布文书,是攻心为上,乱其军心民心!更是做给天下人看,尤其是做给刘备看!此乃堂堂正正之师,阳谋破敌!”
糜竺抚掌赞叹:“如此一来,笮融困守孤城,外无援兵(袁术、曹操暂时无力介入),内失民心,钱粮渐竭,其麾下那些为利而来的亡命徒与僧兵,还能有几分战力?其败亡,只是时间问题!”
下邳城外,泗水之畔。
短短数日,形势骤变。
曹豹大军在睢陵扎下水寨,高大的砲车在河岸一字排开,黑洞洞的炮口(投石机)对准河面,极具威慑力。任何试图强行通航的船只,都面临着被巨石击沉的命运。通往了下邳的漕运,事实上已被切断。
与此同时,在下邳城外安全距离,一座座粥棚迅速搭建起来。雪白的大米粥香气四溢,平价出售的粮食堆积如山。来自彭城的吏员大声宣告着州牧陶策的仁政,以及对下邳军民的关怀。无数面有菜色的下邳百姓扶老携幼,蜂拥而至,领粥买粮,对彭城来的“官爷”感激涕零,望向紧闭的下邳城门时,眼神中则充满了对笮融的怨恨。
而城内,《告下邳军民书》如同瘟疫般流传,笮融往日种种恶行被揭露,军心浮动,怨声载道。
下邳,相府。
往日的奢华喧嚣已被一种死寂的恐慌所取代。笮融肥胖的身躯瘫坐在锦榻上,华丽的僧袍沾满了酒渍,原本红光满面的胖脸此刻一片灰败,小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与疯狂。
“废物!都是一群废物!”他嘶吼着,将手中的玉杯狠狠摔碎在地,“曹豹小儿竟敢封锁漕运!还有那些贱民!竟敢去吃陶策小儿的施舍!还有那些谣言!查!给本相查出来是谁散播的,灭他满门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