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风卷着枯叶掠过村口,我盯着林间最后一道黑影消失的方向,若瑶站在我身侧,呼吸略急,右手仍按在剑柄上。
“他们留了痕。”她低声说,“那人的脸……和画上一样。”
我没应声。谢无咎左颊那道疤不是旧伤,是新割的,刀口齐整,刻意为之。他要人认出他,也要人记住恨。
若瑶忽然抬手,指尖划过自己右臂那道银线般的旧疤,眉头微动:“师父,我能追。”
她话音未落,已咬破指尖,一滴血珠落在掌心。玲珑心脉之血泛着淡金光泽,她并指一引,血珠腾空而起,化作一线微光,顺着林间脚印追去。那是她自创的追踪法,以自身精血为引,沾上目标气息便可锁定行踪。
光丝如游蛇般钻入密林,忽明忽暗。若瑶闭目感应,脸色渐渐发白。
“不对。”她猛地睁眼,“血线在分岔……不止一个人带着印记。”
我立即伸手扣住她腕脉。灵识探入,察觉那缕追踪之力竟在震荡回流,波动节奏与村中某处心跳一致。
我转身看向村落深处。一户人家的院门半开,檐下晾着的粗布衣裳随风轻晃。一个老妇正蹲在井边洗衣,手背青筋凸起,动作迟缓。
但我的心沉了下去。
那心跳,正是追踪印记的源头。
“他们把印记转嫁到了村民身上。”我说。
若瑶脸色骤变:“血魂反转术?”
我点头。这是魔修旁支的阴毒手段,施术者可将自身所受的追踪、诅咒等标记强行转移到他人身上,借无辜者性命扰乱追击。一旦我们循迹杀入,便会误伤平民。
她手指收紧,指甲陷进掌心:“那孩子还在他们手里……不能停。”
“也不能莽撞。”我松开她的手,从袖中取出一根银针,轻轻刺破自己指尖。
一滴血落下。
没有光芒,没有声响。那血极浓,近乎凝滞,落地时竟未散开,而是缓缓聚成一点深红。
三百年道心淬炼的本源之血,不带一丝杂气。
我将血点抹在若瑶先前留下的追踪光丝上。金红交汇的刹那,光丝剧烈震颤,随即调转方向,直指林中某处。
“血魂术靠施术者精血维系。”我声音很轻,“你血纯净,却已被污染过的印记反噬;我的血虽弱,却是至纯之道,能压过他的邪引。”
若瑶睁大眼,似懂非懂。
“现在,”我望向密林,“他们以为我们在追村民,其实……是我们引他们入局。”
她立刻会意,迅速从怀中取出三枚铁钉,钉入地面,结成三角阵形。这是诛魔阵的雏形,只需一点引子,便能激活残灯余威。
我扶着她的肩,一步步走向村东那片荒土。泥土干裂,草根裸露,正是当年执法长老立誓查案时跪过的地方。若瑶将铁钉埋得更深,指尖微颤,却稳。
光丝越来越亮,最终停在一片乱石堆前。
石后无人,只有一件青灰道袍挂在枯枝上,领口绣着一线银边。
若瑶刚要上前,我抬手拦住。
“等等。”
话音未落,那道袍突然无风自动,像是有人披在身上转身离去。紧接着,远处传来孩子的哭声,断断续续,从村西传来。
又是障眼法。
我闭眼,灵识顺着那滴血的联系探去——真正的波动,在东南方三十步外的洼地。
“阵眼在此。”我低声道,“你守西北角,别让任何人破位。”
若瑶点头,迅速移动。我则取下腰间玉佩,贴于掌心,默运残灯诀。魂体尚未全复,每动一分灵力都像撕开旧伤,但我不能退。
玉佩微热,一道金光自掌心溢出,渗入地下。这是守灯人最后的底蕴,不是攻击,而是唤醒——唤醒百年前埋在这片土地上的誓言。
地面开始震动。
八枚锈蚀的铜铃从土中浮起,悬于半空,彼此呼应。若瑶咬牙,将一滴血弹向其中一枚。铃声乍响,清越如裂帛。
诛魔阵成。
几乎同时,洼地里传来一声闷哼。